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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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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治七年的四月,貴陽傳來消息,王雁湖中了榜,雖是第八十七名,榜中末尾,卻亦足以讓雁湖到一小縣為父母官。

六月,崔昌豐被禦史臺的侍禦史陸清雅彈劾在職守上徇私,被罰俸和降兩級。本是小事,但昌豐在接旨後卻是在翌日掛印而去,直接棄官、棄婚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害他的家人都急上了火。直至半年後,在我即將起程隨州牧回京朝賀時,昌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一臉滿不在乎地噙著微笑,硬是成為了我的幕僚。只是,他泡得異常難喝的茶,仍是洩露了他的幾分心思。

同年九月秋收過後,皇毅遷任門下省,接下自旺季致仕後便空了下來的門下侍中一職,出納審核國王的命令和各項政令,總典百官,官居正二品。來俊臣自刑部調任禦史臺,接任皇毅的位置,刑部尚書之職暫時懸空。旺季的至交、兵部尚書孫陵王亦同時致仕,由劉志美接任,劉志美原先的紅州州牧一職,由前碧州代州牧、原工部侍郎歐陽玉接任。另外,尚有一貴族出身的官員升任兵部侍郎,以及數位貴族擢至中書舍人,淩晏樹亦由黃門侍郎調至尚書省右仆射。

這可是一場官場大地震,表面上國試派占盡上風,貴族派只餘皇毅和晏樹卡在要緊處,但事實上,來俊臣、姜文仲和劉志美都是中立派,這次的人事調動是貴族派和國試派之間的一次大洗牌,兩派之間的界線猶在,卻逐步被模糊開去。

雖是如此,包括我在內卻沒多少人感到意外──皇毅早在年初說了他會升官,這次的調動是朝廷籌謀已久,說不定還有著悠舜的影子。

此事雖是要緊,與我卻未有直接關聯──我的人可還在黃州州都,皇毅亦自有分寸,就不知他是否又更添繁忙罷了。皇毅的信從來報喜不報憂,新年見面時,卻見他鬢間灰白又添。

一眨眼間,就來到上治八年的冬天,即將踏入我為官的第三個年頭,我仍為黃州州主簿。

「章大人,好自為之!」一個州官拂袖而去。

我摸摸鼻子,徑自坐了回來,喝下未盡的茶,抹抹唇,沒好氣地望向自屏風後轉出的州尹沈悠揚,「沈大人?」

沈悠揚大刺刺地斜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一手拉松了衣領,「澤蘭姐,再這樣下去,你可就要被人彈劾了啊,你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吧?你家相公可不在禦史臺了哦,小心被人當成葵皇毅的突破點。」

我從茶幾下抽出一雙筷子,站了起來,走至沈悠揚的身旁用筷子夾住他的衣領,被他不整的衣冠整了整,「那沈大人的意思是要下官依言受他們的賄了?」

沈悠揚望著我的筷子,嘴角抽搐,下意識地坐直了身,正了正頭上的帽子,「嘛,官場嘛,你是如此看不開的人?」

我笑瞇瞇地揮了揮手中的筷子,「謝大人關心,下官給您的孝敬還滿意嗎?」不是不送禮,能讓事情爽快一點的話我倒是不在意此節,我亦不是第一天跟官府打交道了,只是送亦有送的規矩,弄得失了格,惹禍上身,反為不美。

黃州商業發達,商人與州官有聯系、向我送禮以求取方便不是新鮮事,但今次他們所求之事事關重大,我斷不能應。要說因此而被人記恨彈劾,暫時卻還不至於──沒後臺我亦不敢如此硬氣啊。

沈悠揚一手捂了捂面,另一手擺了擺,「去!只要你別變著法兒來整我,年敬、炭敬、壽禮全免!」

「下官不敢。」我將筷子收好,坐了回去,重新泡一壺茶,「中午時下官會去會見黃副會長,未知大人是否有指示?」

「選好是黃鳳嗚了?」沒說兩句話,沈悠揚又坐得歪斜了起來,手肘撐在把手上,托著頭,「知你跟全商聯交好,但店大欺客啊,你真覺得交給他們承辦好嗎?」

「店大亦自有店大之利,如此提案若交付小號,想來各位更不放心。況且,我交與的是全商聯的黃鳳嗚,並非全商聯。」我晃了晃茶壺,洗凈茶葉,「全商聯只是一個民間商人聯盟,如無利益牽扯,只會是一盤散沙。最近托人來向我套交情的,不都是在全商聯中掛了號的人?單單點名全商聯並不可取,群狼爭食,會將獵物撕得破破爛爛;與彩七家合作,蠅頭小利亦不足以饜之,真正的利之所在,亦不方便讓彩七家摻進。」

沈悠揚笑了一聲,「黃鳳嗚兼具二者,既得兩方的便利,又不為一方所牽扯,避開單選一方的壞處,倒是上上之選。也罷,錢眼裏的事我不如你,我亦不多說,盡管做去。不過,先說明哦,」他搖了搖腦袋,「事成了我給你撐腰,功勞分我;事敗了好走不送。」

我微笑著向他遞去一杯茶,「這是自然。」

在州府中忍氣吞聲了兩年,年末考課均是不過不失,為的是作為新人要好好學習,卻亦該是時候拿出點成績才能順利過了每三年一次的大考課啊。

而且,慧茄找我來亦不是為了無為的。增加州府財用,不外節流開源,前者觸動既得利益者,我這般新人還是先不碰為妙,而後者雖不易,但撇開了舊有人事網絡而另辟蹊徑,相對來說還要來得簡單。

看時間差不多,我稍事梳洗便上了橋子,出門去赴黃鳳嗚的約。黃鳳嗚出手,請的自是州都中最貴的酒家,單看門面比官府還要來得堂皇。我稍提裙擺步出轎子,在酒家小二的引路下,拾級而上。

「三娘。」黃鳳嗚搖著折扇,等在了二樓包廂的門外。

「何必客氣?」我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與他並肩內進。

「三娘值當。」黃鳳嗚一把收起扇子,擡手用扇骨為我打起包廂的簾子,另一手向後擺,讓從人留在外面。

我理好裙擺,落坐,笑道:「碧萬裏的畫作雖不及其母親碧幽谷細膩圓熟,卻是渾然天成,稚子之心尤其可貴,鳳嗚好眼光。」黃鳳嗚手上的折扇畫著一幅山水畫,是出自碧家下一代直系公子碧萬裏之手。

「待得碧萬裏成名,這幅未成氣候的畫可就更形珍貴啊。」黃鳳嗚亦掀袍落坐。

我掩嘴失笑。分明是極為欣賞碧萬裏,卻偏要用這種口氣說出。

他放下手中的扇,向我指了指桌上的一個大木盒,「冬至禮,三娘笑納。」

我笑了笑,「當此時節,你還敢送我禮?不怕當朝禦史?」

「改革驛站郵遞,再加入民用之途,沒記錯的,你早有此意?」黃鳳嗚起身給我倒了一杯酒,「營運得好,利潤不小,消息傳遞之要緊亦自不用多言,難怪眾人如惡狗爭先,三娘又該頭痛了。」他放下酒壺,向我舉杯,嘴邊帶著溫文的笑意,口中的話卻是恰恰相反,「拒絕眾人分一杯,妒火之盛亦不必多說,三娘小心了,摔下了就是粉身碎骨。」

「不亦有鳳嗚作陪?」我舉杯回敬,輕呷一口。要將事情辦成,至少要選人得當,若是誰都摻一腳,就是提案過了,也至多辦得如官鹽一樣擾民。無法官民皆贏,終非長久之計。

他輕笑一聲,「到底為官,三娘的口氣不可同日而語。」他收斂起笑容,神情認真起來,「我本來無意摻進這些事,如今加入,三娘當知我意欲何為。」

黃家,亦是時候爭一爭下任當主了,黃鳳嗚正需加入一些大的案子適時提高聲望。

我靜了一靜,嘆一口氣。鳳珠投身朝廷,不會爭,那黃家就只剩下長子和二子鳳嗚。黃家長子近來行事愈發放肆,對王的日益勢大亦相當不滿,如若行事更近平和的鳳嗚有意相爭,鳳珠說不定會支持他──黃鳳珠始終是黃家血脈,縱然不爭,亦逃不開去這一場風波。

就沒有一個風平浪靜的時候。

「我就是落敗,亦沒人敢對我怎麽樣,」黃鳳嗚續道,「三娘卻得當心,此事牽涉過大,葵皇毅亦未必保得你全身。」經營得好,那就是全國推行的郵遞網。

我笑著說:「是,謝謝。」明著沒人敢對他怎樣,暗裏可難說。我就更倒黴了,敗了的話那就是一沈百踩。我捂捂額,道:「矣,被你一說,我忽地又頭痛起來了。」

黃鳳嗚輕笑出聲,「好,是我不是。來,」他站了起來,將桌上的大木盒打開,「我這就向三娘賠不是。」他拿出盒中的畫軸,將大木盒推開,緩緩打開畫。

我亦攏著袖站了起來,看著漸漸攤開的畫,怔住。那是一長幅山水潑墨畫,畫意隨性而大氣,飛流而下的瀑布恍若迎面而來。不必全卷攤開,我亦認得作畫者──是林牧。曾幾何時,這幅畫就掛在了章家在貴陽的宅第內。林牧仙逝,章家不覆存,畫亦早已失去蹤影。

「三娘,預祝你新年快樂。」

「謝謝。」

他拿過折扇,走到窗邊,答的一聲打了開來,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不過三娘要真想回謝的,那就送一份更重的結婚賀禮吧。」

……矣?我還以為他是不婚主義者?

他紅潤的薄唇邊噙著溫文的淺笑,「開春之時,我將與夏家直系長女結婚。」夏氏,是黃門四家中勢力最大的一門。

我回以微笑:「那我亦預祝鳳嗚新婚快樂。」黃家家主之爭,就我看來,還是黃鳳嗚的贏面大。我頓了頓,道:「那全商聯方面,你可有打算?」他接任宗主之後,就再不是我理想中的提案合作者了。

「我的一位族弟對經商亦頗有興趣,如若三娘有空,晚上就一道用個飯,我來引見?」他收起扇子,敲了敲墻喚人進來收起畫卷,上菜。

唉,我午飯都尚未用,晚飯又得貢獻出去了。我側了側頭,感覺脖頸有點酸痛。

午飯後我出去梳洗再聚,卻路遇黃家長子的管家。

「見過章大人。」來人向我稍一拱手。

我笑著點頭,「你好,想不到今天會有緣碰面。」

「大公子盛情相邀,只是章大人貴人事忙罷了。」

「不敢當,區區在下所理之事,不過是微枝末節。」我私心中自是想鳳嗚贏,但今次選他合作,確是因為他是最合適的人選,黃家長子給不了我要的條件。

管家微笑回禮,「章大人。」他作了個請的手勢。

我亦笑著側身,各自走去,道不同。該死的黃鳳嗚,害得我與黃家長子如此弩張劍拔。我苦笑著在廊道無人處伸了伸手臂,然後頓足在窗邊,笑看今天大好的藍藍天色。

不過,今年的喜事還真不少,沒過幾天,我就收到了藍小花的信,竟然道是要在開春時結婚了!我本在一邊吃夜宵、一邊看信,這下可驚得我將筷子放下,移近燭臺,將厚達一尺的信件細細讀來。撇開亂入的他家藍小弟和失足掉進九彩江中的熊貓不提,簡而言之,藍小花在眾人不知不覺間有了心儀之人,還一舉求婚成功,步入婚姻的墳、咳,殿堂。說是墳墓其實亦無不妥,能夠伴在藍雪那身邊的女子,定是一出色之人,藍小花亦該被好好收拾了。

他往日在玉龍城中遛達,仗著身份頤指氣使耍人玩的事可不少。隱隱約約的,我發現三個藍雪那雖然同為藍家宗主,但當中仍有一人為主事,而此人,不是花。花也是要做事,但更多的,還是靜看藍州風月。

我笑著喚了從人,讓人備來紅棗、蓮子等等一大堆的東西,連夜做了個大大的枕頭將它們給塞了進去,第二天一早就讓人送去藍州。小花,祝你早生貴子。

再回信時,花竟是大肆嘲笑我的手工,一點都不體諒我被刺紅了的指頭,還給我回送了滿滿十大車的蓮子和當歸,弄得我既好氣又好笑。玩笑過後,我認認真真地用一整個冬天畫了一幅自己最擅長的工筆山水畫和小楷提字,誠意滿滿地向他道賀,他這才消停。

略微遺憾的是,我無法參加他的婚宴了,因為新年之時我便要和州尹沈悠揚一道上京朝賀,以州牧慧茄之名,正式提出我籌備了兩年多的黃州驛站改革提案。提案以州牧之名提出是為了加重份量,但同時為了保護慧茄,今次朝賀並不由他親自前來,讓明眼人一看便知主事的人是我,要攻擊,亦得沖我來。

這倒不是我有多偉大,不過是帥、將、車、卒,各有長處和該走之處。保下慧茄,倘若提案失敗,亦多一個人保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新年不回貴陽我是嫌命長嗎餵。

上治九年正月初一的前一日下午,在城門快要落下之時黃州州官一行的馬車才瞧見城門的影子。

「澤蘭姐,」嫌棄旅途無聊的沈悠揚窩在我的車中不走,此時倒是看笑話來了,「看來我們要又再共渡一良宵啊。」

「臨近貴陽,」我落下車窗的簾,回頭向沈悠揚道,「大人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嗎?」

他在椅上支起了一只腳,衣衫不整地斜坐著,將頭靠在另一邊的窗框之上,「哎呀,我知道,回去以後我自會小心不讓人知道我們的好事。想當年我不過是稍稍靠近了澤蘭姐一點,還差那麽一點點、再一點點才能一親芳澤,將我押進大牢的官兵手下就重得要命,我在禦史大牢中被餓了三天啊!還一丟就丟黃州去!明明就是藍州的美女更多!葵長官的手亦太黑了!」

……官兵的手重不重我是不知道,禦史大牢的膳食待遇我亦不太清楚,但皇毅將他丟黃州肯定不是因為美女多寡的問題,請不要肆意抹黑我家相公。我呼出一口氣,然後無奈地攏了袖,一把蓋熄火爐,再將窗簾打起,西北風頓時呼呼吹入,冷得沈悠揚顫抖著將衣服拉上,還打了個大噴嚏。亦不知身體奇差、馬術比我還要爛的沈悠揚當初是怎麽混進軍器監的,哈哈。

我就著大風抿了一下發際,看他冷得差不多了,便將一壺還溫著的姜湯遞過去,「大人,剛才的風太大了,我聽得不太清楚。未知您剛才說的是甚麽?」玩歸玩,我亦擔心他生病。

沈悠揚哭喪著臉掐著鼻子將湯一口灌下,然後雙手捧著碗,瞪大眼睛裝著委屈地看我,「澤蘭姐……」

「是?」我笑看著他。沈悠揚亦挺好逗的,不過內裏太黑,要比起來,還是會炸毛的辛梓逗起來更過癮。我拿出一盒糖果遞給他,「大人,有空跟下官一道去騎馬?」日日運動身體好,多多動一下手腳才會健康的。

「哎,免了,又沒有美女共乘一騎,我才不受這個罪。大姐要跟我聯絡感情,也可以換個方法嘛。」

我捂著額失笑。

「章大人!」車外的一位隨行兵士叫道。

我打起車簾,探出身去。

「大人,城門要關了。」

我皺了皺眉,向前望去,只見就在眼前的城門的確是在緩緩合上。我揚聲道:「停下來。」

車夫籲了一聲,馬車停下,隨後的車隊亦停了下來。我解開身上礙事的披風,手一伸拿過一包袱,作手勢讓軍士下馬,然後自上了去,拉了拉韁繩,馬兒不滿地嘶叫了一聲。我向這回真的是瞪大了眼睛的沈悠揚和其他人拱拱手,笑道:「各位,我們來年再見,澤蘭祝大家新年快樂,此番失禮,還望見諒。」隨即勒過韁繩轉過馬頭,雙腳一用力,催馬向城門奔去。

「呯!」剛一沖過去,城門就關上。

「籲!」我拉緊了韁繩停住腳步。雖說如此時份貴陽城門前冷清得很,不怕會撞到人,但我可不想因為在大街上縱馬而被禦史臺告上一狀。

「蘭!」皇毅的聲音傳來,我轉頭看去,只見他鐵青著面,抱著手臂走來。

忘了夫君亦曾是禦史啊。我摸摸鼻子,翻身下馬,先是去給城門前的兵士一點酒錢,作為闖過城門將大家嚇了一跳的賠禮,然後牽著馬去皇毅面前俯首認罪。

「抱歉。」我討好地笑了笑。

皇毅望著我的笑容,額角的青筋卻是跳得更厲害。我將手上的馬交給從人,跟在皇毅的身後向等在一旁的馬車走去。正當我以為要自行爬上去的時候,皇毅就冷著臉伸手扶我了。我向他揚起笑容,他冷瞪了我一眼。

上得車來,關上門,馬車緩緩向葵府駛去。我看了看皇毅,皇毅還是冷著臉,斜看著我。我向他一笑,他額角的青筋又跳了一下。

「胡鬧!」他低斥道,「被門撞到我看你是要怎樣!路上結了冰,策馬其上沒將你摔下來不是你的騎術有多好,是你的運好!摔斷了手手腳腳別指望我來哄你。」

我望著闊別大半年的夫君大人,細看著他熟悉的眉眼,笑瞇瞇地道:「好運亦是實力的一種,妾身的運氣向來不錯。」當然是有把握才沖過去的,我可不會為了早見他一面而被城門撞,哈哈。

他狠狠地閉了一下眼,「閉嘴。」

「妾身有哪裏做錯了嗎?」我十二萬分地放柔了聲線,「還請夫君大人指正才是。」皇毅不知怎的對我這種腔調有點抓狂,呵呵。

他伸手一把擡起我的下巴,吻了下來。我笑著閉上眼睛,順著他的力度靠上去。龍涎香中還有著雪水的味道,他大概是等久了。他一手扶在我的背上,一手扶著我的臉,下巴點點剛長出的胡渣紮著我了。

這個時候的貴陽已經靜了下來,只剩下馬車的咕轆聲,連近在咫尺的馬匹嘶嗚聲都顯得有點遙遠。我拉住了他身前的衣服,努力地回吻。

分開後,我低頭靠在他的肩胛上,他緊握著我的手,沒說話。

「皇毅。」平覆了氣息後,我輕聲道。

「嗯。」

「我回來了。」

他低頭吻了一下我的額。又等了好一下,他抱著我,在我的耳邊低嗯了一聲。

「嗯。」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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